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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飞:“布基尼”风波下的法兰西价值观之争

 法国最高行政法院法官认为,只有在证实对公共安全造成威胁的前提下,才允许限制公民的自由权利,因此卢贝新城市政府的有关禁令应被取消。826日下午15点,法国最高行政法院宣布中止卢贝新城市政府的有关禁令。
 法国最高行政法院今日(826)裁决中止卢贝新城的“布基尼”禁令。自戛纳率先禁止穆斯林女性在公共海滩上穿“布基尼”并得到法院批准(813)后,卢贝新城和西斯科市也宣布实行该禁令,坎城、勒图凯等地则争相仿效。
 据政客们说,他们之所以决定向一块布开战,是为了维护世俗主义原则,他们认为这项原则是法兰西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带给世界的是比基尼,不是布基尼!一个法国好公民应该穿比基尼而不是布基尼。戛纳市长大卫•利斯纳说:“布基尼是伊斯兰激进主义的制服和象征,因此我要禁止它。”批准该禁令的法庭则认为,“布基尼禁令”符合法国2004年制订的限制在公共场所展示宗教标志的法律。2004年的这项法律,确定了法国的激进世俗主义路线。
 世俗主义原则,即政教分离原则,并非法国所独有,是当今世界各国普遍奉行的国家原则。这项原则是对公民信仰的制度性保障,绝不是用来侵犯公民信仰。政教分离的世俗国家,只存在因为政治关系而团结的人民,不存在宗教和种族的关系。宗教和种族是个人私事和身份,属于私人领域,不能运用在公共事务中,以保障国家的公平和正义。所以,世俗国家应该是个奉行多元主义的国家,而不是单一文化。
 法国现行的世俗主义原则,并非是1905年法律所确立的以政教分离、宗教自由为基础的世俗主义原则,而是自2004年开始的一种新的世俗主义原则。这项新原则要建设一种单一文化,排斥多元化,敌视宗教的各种符号、象征,以致于出现几名军警在海滩强制一名穆斯林女性脱下衣服。这种政治行为的含义是,你要么多暴露一点身体,要么离开海滩。当一国政府要求公民在海滩上必须穿三点式时,它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世俗国家,而是把世俗主义奉为一种“国家宗教”。
 即使法国不是把世俗主义原则当作宗教崇拜,也另有崇拜的对象。如法国社会学家法哈德•霍斯罗哈瓦尔在《纽约时报》撰文指出的,“法国的世俗主义原则本身有宗教化倾向”。政府在实施这项原则中,对天主教和犹太教视而不见,刻意针对伊斯兰。若秉公执法,犹太教小帽、天主教长袍、牧师的白领圈和修女帽也都应该禁止。但这所谓的世俗主义原则却是亲天主教传统的,并且,绝不会去冒犯犹太教徒!20071220日,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讲话称:“法国的根源主要是天主教的……世俗原则没有割断法国的天主教根源。”201292日,时任内政部长的瓦尔斯头戴犹太小帽出席米卢斯地区犹太教堂落成仪式。
 如今已身为总理的瓦尔斯面对布基尼风波却说,布基尼“代表了女性社会地位上的一种陈旧的观点,它不符合法国的价值观”,所以他“理解”这项禁令。法国教育部长纳贾特•瓦洛-贝勒卡西姆女士在Europe1上公开反对瓦尔斯的观点,相反,她认为应该将伊斯兰文化列为法国学生必修课程,以此促进社会团结。
 布基尼禁令涉嫌多数决定侵犯少数权利的问题。据法国IFOP民调所联合《费加罗报》825日公布的调查显示,对于在海滩上穿着“布基尼”泳装,64%的法国人反对,30%对此表示“无所谓”,而只有6%的民众支持。一些宗教人士则在此问题上出现人格分裂。《十字报》(天主教报纸)专栏作家普罗琴撰文称:“在法国,只要遵守法律,每个人都有权按自己的喜好选择着装方式,因此每个人都应有权穿着布基尼。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应该对此抱有天真的想法。布基尼确实体现出分裂社会的思想,而且会给穆斯林社区的其他女性带来压力。”这种舆论显然给了戛纳法院足够的底气来批准布基尼禁令。
 在一个民主国家,多数决定的原则是组织政府和决定公共事务的一种方式,但它绝不是导致压制的一种手段。在民主制度下,多数派没有权力剥夺少数群体和个人的基本权利和自由。相反,民主国家以多数决定、同时保护个人与少数人的权利为原则,其首要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少数族裔维护文化特征、风俗习惯和宗教实践的权利。所以,一个民主国家绝对不能禁止宗教少数派穿着自己的服饰到海滩游泳。
 鉴于布基尼风波的蔓延,法国穆斯林信仰委员会主席卡比贝什与法国内政部长卡兹纳夫在824日举行紧急会晤,双方在会晤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以维护世俗主义原则为名的执法应当把握尺度,切勿将穆斯林少数派作为打击的对象。
 法国《费加罗报》借用《纽约时报》对布基尼禁令的一段话批评政府称:“我们的盎格鲁撒克逊朋友非常震惊,他们称法国可能因为一块布而丢了灵魂。”《英国卫报》为了证明法国布基尼禁令的愚蠢,列举了穿布基尼的五项好处:1、可以成为媒体的焦点;2、可以节省防晒油;3、让女性可以在世俗化服装和宗教服装之间自由地做选择;4、暴露法国禁令的可笑性;5、彰显自由平等,人人都有选择宗教信仰的权利。漫画家们纷纷拿起笔来描绘法国警察的愚蠢,欧美网民则如潮水般地发推特把法国“喷成了筛子”。
 这些人是西方的良心,穆斯林向他们致敬!
 法国人权组织决定要在法庭上挑战这项禁令。“人权联盟”(La Ligue des droits de l'homme)负责人说:“是该让这个地区的政客放下种族歧视的时候了,我们要维护共和国的精神!”该组织与“反对仇视伊斯兰团体”(Le Collectif contre l'islamophobie)联名,对卢贝新城的“反布基尼”政令提起紧急诉讼。法国最高行政法院法官认为,只有在证实对公共安全造成威胁的前提下,才允许限制公民的自由权利,因此卢贝新城市政府的有关禁令应被取消。826日下午15点,法国最高行政法院宣布中止卢贝新城市政府的有关禁令。
        法国属于大陆法系,不同于英美法系,遵循判例,视法院先前的某一判决具有法律效力,所以卢贝新城的判决尚不能完全废除法国的布基尼禁令,但这显然是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