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著名穆斯林思想家穆罕默德•阿布笃( Muhammad Abduh ),在 1888 年从巴黎返回开罗时写道:“我去了西方,看到了伊斯兰,而不是穆斯林;我回到了东方,看到了穆斯林,而不是伊斯兰。”这种由伊斯兰现代主义视角,参照近代西方的强势与伊斯兰世界的分崩离析所下的断语,全面否定了其所在时代穆斯林代表伊斯兰的资格。这种否定,是一位穆斯林思想家的自我深刻反省,以及对作为伊斯兰载体的穆斯林社会落后于西方的严厉批判。十九世纪,于穆斯林而言,是一个刻骨铭心的世纪。这种否定,体现了其所在时代穆斯林社会形势的严峻。穆 罕默德•阿布笃认为,穆斯林别无选择地要面对现代社会。欲摆脱危机,必须进行社会体制改革。他认为伊斯兰与现代知识是相通的,阻碍穆斯林走向现代的不是伊斯兰,是穆斯林自己。基于此,他以爱资哈尔( AI-Azhar )这座千年宗教学府为中心,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教育改革,在传统的教学体制内加进了数学、历史、地理等新学科。他在沙里亚(教法)上倡导伊智提哈德(创制),以充满活力的新法学,以伊斯兰的名义,来为穆斯林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开辟一条道路。 一百多年过去了,穆斯林社会的形势依然严峻。十九世纪伊斯兰现代主义者们就穆斯林走向现代社会提出的两个指标,一是掌握现代科学技术,一是建立现代民族国家,如今看来都没能完成。穆斯林即未能成为现代科学技术的引领者,如他们的前辈在中世纪那样;也没能建立起民主、稳定、高效的现代民族国家。二十世纪摆脱西方殖民统治而建立的穆斯林国家,绝大多数采取了专制政体,并在今天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专制政体的政治危机。 在今天的开罗,垃圾遍地,人心不古, M 型社会,军人政权,以及紧张的社会关系,是这座城市给人的印象。这与倡导清洁、道德、公平、秩序、和谐的伊斯兰价值明显不符。开罗是在 1798 年就已开始世俗化的穆斯林城市,但在它逐渐远离伊斯兰之后,却未能成为一座像巴黎那样的现代化大都市。相比而言,埃及的乡村更接近这些伊斯兰价值,只要它们离世俗化的都市足够远。 世俗化作为现代社会的一种文化共生现象,不是一个通过选择就可以避免的选项,而是必须面对的挑战,是穆斯林在现代化过程中必须趟过的“火溪”。世俗化的“除魅”(马克斯•韦伯),或曰对神圣性的“侵蚀”(艾弥尔•涂尔干),使其成为宗教及传统的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