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不论什么,也能从中寻出好处来。
大清乾隆年间,花寺与哲合忍耶发生教争,官家介入,几乎灭了其中一派。有人就从这“官家介入”中寻出好处来,说是给教争一个教训。对一个群体的斩草除根,还有文化灭绝,——在这官家对百姓的罪恶中,还是能寻出好处的。这种对问题的解释,像是一副药,吃后给人安慰。似乎感觉乾隆年间屠回的灾难不怎么沉重了,官家的面目也好看了许多,不再那么狰狞。而唯独对这教争感到愤恨。
灾难越是沉重,他们就愈能从中寻出好处。之一是什么,之二又是什么,能列举出许多来。这是一种奇特的解释问题的能力,找出灾难存在的合理性,来证明它的好处是什么。
这不简单,毕竟灾难里没有好,只有对人的祸害,对自由、人权的践踏。在这没有好的灾难里,灾难的存在越是不合理,制造灾难的罪行越是天理难容,找出其中的好处,就愈能显示他们解释能力的强大。因为灾难有了好处,它的存在就有了意义,让遭难的人觉得是遭了天谴,是自己罪有应得。
这套解释问题的学问,在多灾多难的当下尤为盛行——
“整改的好处”是,给攀比建寺一个教训。“去极端化”的好处是,消除“偏激思想”。“去泛清真化”的好处是,打击假清真。
还有“中国化”“去沙化”“去阿化”,每一样,他们都能从中寻出好处来。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好处也不同。搞教争的人,见到了铲除异己的好处。“积极分子”,发现了奋斗的目标。读书人,做起了“中国化”的学问。就连我在某地的一位邻居,也找到一份线人的差事,每日汇报寺里的动静。前段时间,某报刊登了一篇反映我们现状的文章,标题用语写的是“Boiling us like frogs”。我想,我们不会死在温水中,而是死在这诸多好处里。
二〇二〇年一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