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能从弗洛伊德的死,见到他们想见的。
有的人,见到了一个外强中干的美国,在垂死挣扎。这正是毛泽东在《关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是不是真老虎的问题》中,所提出的“纸老虎”的论断。反种族主义的怒火,反到政府和体制上,一时间烧遍全国,烧到白宫近前。总统躲进地堡里,眼看就要亡国了。资本主义社会,民主体制,又不能对示威者开枪镇压。不仅不能镇压,政府还要支持人们为弱者的惨死上街示威,政客们还要走到示威者中间来,表达支持的立场。所反对的,只是暴力抢夺私人财物。所以,总统就只能躲入地堡了。
还是专制体制的好,外弱内刚,不论是谁惨死,因何事示威,对示威者一概镇压。机枪一扫,坦克一轧,水一冲,又是一个稳定的国家。所以就永远不会见到怒火,就会看上去稳如泰山。譬如当年与美国搞政治对抗的苏联,在亡国几个小时前,还看上去稳如泰山。后来比美国先灭亡了。而美国,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民权运动导致的社会动荡中,不断强大,成了世界头号强国。或是因它的总是动荡不亡,这次民权运动,ANTIFA等左翼组织行动起来,为它注入一些暴力成分,盼着它这次能亡。
有的人,见到弗洛伊德的死,就去翻美国的黑色历史,——印第安人和黑奴,惨遭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屠杀和压迫,就怒不可遏。
有的人,见到弗洛伊德的死,就“不能呼吸”,隔着大洋,翻墙在推特上写到:“I can't breathe”。
这些,都不是我所见的。
我只有对美国黑人的羡慕。
弗洛伊德,被恶警的种族主义害死,是不幸的。可在一个国家,能有那么多人,——有黑人更有白人,为他的死走上街头,向种族主义示威,向当权的警方抗议。“一人受伤,所有人痛”。“黑人的命也是命,我的命也是命”。人们把弗洛伊德,向对待历史上的民权运动领袖那样,刻画在墙壁上。为他的死,以一场席卷全国的“暴动”,——“这样他们才能听到”,来向这个国家的种族主义和当权派示威,并使得军警单膝跪地。弗洛伊德没有白死。在这世上,每天都有无辜被害死的人,可大都死的像蝼蚁。只有死在美国的弗洛伊德,死得像个人。
我见的,是一个敢于为黑人的解放,打一场内战的国家。总统为保护黑人学生,能把101空降师开进小石城。马丁·路德金能被允许在林肯纪念堂前,对着二十五万人发表他《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这个国家的人,能去选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黑人做总统。我知道,人世间不会有真正的平权,还会有第二个“弗洛伊德”第三个非裔死于不公,白人的种族主义不会就此消失,反种族主义的民权运动也会再来,可能是更大的“暴动”,可是,一个国家最强大的力量,是站在弱者一边的。
州政府站在黑人这边,联邦政府站在黑人这边,民主党与共和党也都站在黑人这边,美利坚只剩下种族主义这个敌人了。接下来将是法院对案件的审判。在一个司法独立的国家,凶手虽然闯下滔天大祸,已是千夫所指,也不会因此就借他一条命来平息事端,而是会有一个建立在证据之上的公正的审判。
我活在一个“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的国家。弱者在这里,不会得到任何力量的支持。反而,他们只要觉得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或是活得失败,就去向弱者瞪眼。今天又报出有人举刀向孩子的事来,砍伤四十余人。他们从不敢面对强者。他们反对少数族裔在这个国家得到好处。他们反清真,反阿文,反圆顶,反头巾,反任何与他们不一样的文化。就是这样的一群种族主义者,竟还有脸去谈论弗洛伊德的死。
像我这样每日感受着种族主义压迫的人,只有对美国黑人的羡慕,见不到别的。
二〇二〇年六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