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从它来到人间便随附“代价”二字。
人被真主造成这样一种存在,他无法独自生活,必须加入社会。当他加入社会时,便将裁断自己的权利,或谓在自然状态下的对自然法的执行权,交予了公众。这种社会/群居生活产生了政治权力。社会成员为能在受到损害或是出现争执时有可申诉对象,就为公众设置一个权威来担任裁判者。这样一来,人类就形成了各式各样的政治社会。
政治社会存在的目的,原是为其成员天生所应享有的权利——自由、平等和独立提供保障的,但因政治权力的集中,总有人会对这些个天赋权利觊觎和掠夺。因社会所具有的行动团体性质,自由与奴役在其中是此消彼长的,社会成员必须时刻为自由而战,为维护其权利而努力。他们要在群居生活中保持一个公民社会的存在。所谓公民社会,它是国家与个人之间的一个具有公共性质的社会关系领域,它保护个人利益不受国家政权侵犯,监督国家行宪制,使政府之权力纳入宪法的轨道为宪法所约束,使政治运作处在一个合乎法律的理想状态。
近代法哲学家们认为,国家的存在就是为了建立法治社会。而法治社会的建立,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公民的幸福。但康德认为,法治社会的建立固然可以使人满足对幸福的需求,却不是公民社会的最高目的。公民社会的最高目的乃是让人意识到我们的道德。他认为,人类的法治社会之所能够建立起来,是因为人有道德。认为法治的原则就是道德的原则,而道德的原则就是自由的原则。建立一个公民社会,监督国家实行健全的法治,就是使人成为道德的人,使人意识到自己的自由。康德认为,自由是人的最高尊严,使人配作为万物之灵长。而这通向自由之人的法治社会的建立,有赖于社会成员的努力。当社会成员不再为之努力时,就会有人独揽一切,握有全部立法和执法的权力。裁判者成为统治者,政治社会变作王国。人被剥夺自由,成了其所在社会牢笼里的囚徒,遭受各种灾难和不幸。
“刀剑可以立刻使一切敢于责难他的人们保持缄默。”(洛克语)可若人不愿做奴隶,想重获他们作为人的自由,就得起来为它而斗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裴多菲于1848年欧洲革命前,创作了这首名为《自由》的格言诗。但并非是自由于人的价值就真的超过了生命和爱情,而是身在政治社会牢笼里的囚徒们,根本就保护不了人的这两样珍贵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们不是已见惯各种生离死别吗?自由,珍贵且遥不可及的你,让人只能以命和爱情来献祭。
自由之有价是如此地具有普遍必然性,尊贵的圣人为它也要尝尽迁徙之苦,做战场上的战士。古莱氏统治阶层的倒台,是以长眠在白给阿的烈士为代价换来的。伊斯兰便建立在这自由之战的基石上。奴隶的窝巢是孕育不出它的!一分自由,是由一分代价换来的。每项权利的取得,都带着血和泪。这就似在市场上的交易,花多少钱,就得到价值相当的东西。“真主必不亏枉人一丝毫。”(4:40)物品的质量越好,价钱也就越高。由是而知,西方自由世界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了。由是亦知,东方和阿拉伯的奴隶世界是怎样地怜惜自己的代价了。伟哉真主!人未死便在现世获得了各自应有的报酬。
国家的威权主义化,使得政府内部丧失自我纠错的能力,恶政之改变唯赖外力扶持。这 “外力”是政府之外的公民社会之力量,涵盖海内外所有为自由而战的人士。自由战士的每次行动和每声呐喊,都是这样的力量。迫害人类是他们的天性,若是他们放慢了步伐,则绝不是因良心发现,而是自由战士的斗争换来的。在对抗眼前这场吞噬我们自由的灾祸中,每一次抗争都得到了它的来自真主的馈赠。“奥斯维辛”未如他们计划的那样出现在回民的黄土高原,是真主应答了自由战士们以实际行动的求祈。
这让人想起2020年为汉语穆斯林争取人权的那三十九国联合声明——德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克里斯托弗•豪斯根大使,躬身而起于联合国总部发言曰:主席先生,我荣幸地代表以下三十九个国家发表这一跨区域联合声明:阿尔巴尼亚、澳大利亚、奥地利、比利时、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保加利亚、加拿大、克罗地亚、丹麦、爱沙尼亚、芬兰、法国、海地、洪都拉斯、冰岛、爱尔兰、意大利、日本、拉脱维亚、列支敦士登、立陶宛、卢森堡、马绍尔群岛共和国、摩纳哥、瑙鲁、荷兰王国、新西兰、北马其顿、挪威、帕劳、波兰、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西班牙、瑞典、瑞士、英国、美国和我自己的国家德国。……
人是可以坐享自由从天而降的,靠自由战士的施舍活着,毕竟“真主只依各人的能力而加以责成”(2:286)。后世是等级森严的所在,通往菲勒道思的层层天阶对应着今世的一样样代价,人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但那些谬说“穆斯林不过问政治”的人,则不配享有这份自由。这首先是他们的一种知识缺陷。人在社会上有着多重身份,除过穆斯林身份外,他还是政治社会里的成员/国民。从政治社会成员的身份上说自己不过问政治,在人类史上,则只有美国南北战争前南方种植园里的黑奴是这样的。但他们又比不上黑奴,毕竟黑奴还是有着一颗热切的向往自由之心的。黑奴的不过问政治,是其无力过问之。而那些谬说“穆斯林不过问政治”的人,则是一种对政治和自己是谁的真心的无知,是伊斯兰世界在现代社会的一种蒙昧主义。这“穆斯林不过问政治”还含有一种独善其身在里面,因他们所不过问的还有社会正义、稳麦存亡和作为人的良知。这样的独善其身,岂可与自由战士兼善天下的功修同日而言之哉!
2023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