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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飞:和平死了


按语旧文,重温叙利亚内战,澄清事实。谁是天使,谁是魔鬼,还是可以分清的。我不知道一个独裁政权倒台后会建立起什么来,但若冬天已到,春岂会悄然长消歇?!该文《新视角》杂志曾选登过一部分,这里,在战火重燃、叙政权摇摇欲崩之时,全文发出。

      叙政府军日前宣称拿下了反对派在阿勒颇东部最后阵地,这意味着自九月以来政府军与反对派之间的阿勒颇争夺战已落幕。这将进一步巩固阿萨德政权,使未来政局向有利于叙政府方面发展。俄罗斯和伊朗如愿以偿,为此俄派出空军海军、伊朗出动革命卫队直接参战。不惜代价,不计后果,收获一座死城的价值只为在美政权交接的窗口期积攒下与未来美新政府谈判的筹码。对于美英法等国及反对派而言,阿勒颇的沦陷意味着推翻阿萨德政权的革命之路变得更为艰难,处境岌岌可危。自化武危机美忌惮出兵暴露其真实立场后,反对派的实力再被看穿。内无凝聚力,外无军援。孤军奋战,各自为政。只剩为争自由而革命的血肉之躯。
      城内平民为争夺战付出的代价最为惨重。凡搞独裁专制的政权,没一个会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的。叙政府军在俄伊两国的全力军事协助下,对反对派控制的城区进行不加区别的空袭和炮击,摧毁一切民用设施,并阻止国际社会进行人道救援,制造饥饿和恐惧,造成叙内战五年来最严重人道灾难。政府军在拿下阿勒颇后,开始在街头公开处决被认为是反政府的平民,一些妇女儿童被烧死在家中。某些亲阿萨德政权国家媒体,数月来对平民惨状视而不见,粉饰政府军而丑化反对派,制造虚假信息散布于网络。
      数月来联合国安理会制止阿勒颇人道灾难的所有尝试全部失败了,各种形式的人道停火决议案都因俄方的否决而未能通过。12月14日,联合国安理会就阿勒颇问题举行紧急会议,秘书长潘基文为挽救战后城内幸存平民的性命指出:“目前国际社会需要做的是制止杀戮。随着阿勒颇战斗的结束,叙利亚当局和他们的盟友——俄罗斯和伊朗应该根据国际人道主义法的义务采取行动,允许剩余的平民逃离被围困地区,并允许所有人道主义行动者进入该地区并提供关键的重要援助物资。”经过两天的斡旋后,16日潘基文在卸任记者会上表示,“阿勒坡如今是地狱的同义词”。


      在此前(12月5日)召开的联合国安理会上,中俄联手否决了由新西兰等国提出的、受美英法支持的叙利亚决议案(S/2016/1026)。该决议案要求各方在阿勒颇停火七天,以便对城内平民进行人道主义救援,把伤病者、老人、儿童和孕产妇从被围困地区撤离到安全地点。俄方认为此事不应操之过急,等他与美国在日内瓦会议后再议。目的是为叙政府军拖延时日。美英法等国则决定不再等待,在私下磋商未果的情况下将其付诸表决。明知不可能而强行表决,是因为他们并不想要决议案(本不可能通过),而是要对俄罗斯进行道德审判,让世人看清他的面目。这已是当今安理会的主要功能,就是各方坐在一起争吵一番后记历史账。
      中俄在废掉这一决议案后向国际社会表示,该案的表决过于草率。实则该案在表决前已在各国间私下磋商数周,此间平民遭受着来自叙政府军和俄军不间断的空袭和炮击,借用联合国特使斯塔凡•德米斯图拉先生的描述,“每天如下雨一般对阿勒颇东部狂轰滥炸”(S/PV.7785,第7页)。在叙国防部9月22日宣布发动阿勒颇攻势后,当即就有100多名儿童被打死,此后数月阿勒颇城变作焦土,平民尸骨堆山。当时阿勒颇有10万多儿童被困于战火中,救援队每天都会在成堆的瓦砾下发现儿童尸体。(S/PV.7780,第3页)固然也有平民死于反对派的炮击,但十之八九都死于政府军和俄空军之手。
      美英法力推停火固然是不愿见到自己所支持的反对派武装被歼灭,但就以往他们对叙内战问题的处置来看,在他们的政治中尚未丧失人道主义精神。对此诸君可明鉴镜察。俄罗斯则不同,他们只想拿下阿勒颇以巩固阿萨德政权,并打击亲美反对派,为此政治目的便不择手段。尽管阿勒颇每日都在上演人间惨剧,数十万计平民、妇孺在战火中哀嚎,但俄方仍淡定地认为停火可以慢慢来。
      中国的否决票完全是为否决而否决,为与俄罗斯步调一致,在国际社会能有一个站在统一战线上的朋友(是敌是友未可知)。中国在安理会叙利亚问题上唯一一次没与俄方联袂一起反对时,则投了弃权票(S/2016/846决议)。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步调一致,就是既要面子也要里子。中国此次否决的理由是,安理会本应继续谈判以达成共识,也就是俄方慢慢来的意思,并批评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处及支持停火协议的美英法等国“把人道问题政治化”。好一个把人道问题政治化。外交官们切勿再使用这类缺乏人性的台词给贵国丢脸。
      这类停火议案对俄罗斯而言,早来早否决晚来迟否决,本不存在让它通过的可能。因为俄方只有一个政治意图,那就是利用自己在安理会的一票之权来巩固阿萨德政权,凡对其不利的一概否决之。这已是俄罗斯自2011年叙内战以来第六次否决联合国安理会叙利亚问题决议案,堪称安理会历史上的吉尼斯纪录,为叙利亚问题五年而未决立下汗马功劳。中国则否决了五次,屈居第二。


      联合国安理会前后已就叙利亚问题举行了50多场会议,但局势每况愈下,越发恶劣。叙内战爆发五年来已有超过47万人丧生(叙利亚政治研究中心2016年2月数据),半数国民流离失所,400万人沦为难民(联合国难民署2015年7月数据)。五年来有11000名儿童死于战火(联合国儿童基金会2016年数据)。这每个数字都是生死离别的人间惨剧,这每个生死离别的场景都会让有人性者、良心尚未麻木者为之锥心泣血。事到如今,我们不禁要问,和平当初是怎么死的?
      当年叙利亚人民克服恐惧心理走上街头举行和平示威,向阿萨德政权要公民权利要面包,以及结束自1963年以来复兴党实行的国家紧急状态。其时阿拉伯之春正横扫北非,势头之迅猛没人能预见其未来,尽管现在看来它那时已是强弩之末了。巴沙尔•阿萨德起初还是懂得面对浩荡潮流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道理的,所以他在2011年1月31日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公开表示:中东已经到了一个新时代,阿拉伯统治者需要做更多改变以适应民众不断崛起的政治诉求和经济需要。
      德拉市的一群孩童在墙上涂写下这样一句话:“الشعب يريد إسقاط النظام”, 意思是“人民希望政权倒台”。虽然这样的话会戳痛独裁统治者的心窝子,我们也能体谅他们这种感受,但再专制再脆弱也要懂得童言无忌、刑罚不及未成年人的道理。结果这帮孩子被军警逮捕问罪,终致叙利亚人民几十年来被压制的情绪爆发。
      2011年3月15日在大马士革发生了大型示威活动,示威者要求政府释放政治犯。政府向人群开枪,由此把人民内部矛盾变成敌我矛盾。这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尊严星期五”、“烈士星期五”、“反抗星期五”、“伟大星期五”,人民的示威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随着政府镇压力度的不断增强,人民的诉求从释放政治犯、民主改革转成推翻阿萨德政权。4月25日,叙政府军开始使用坦克、步兵战车和炮兵镇压示威人群,政府与人民的关系从此变得你死我活了。
      巴沙尔先是承诺改革,随后也提出了一些改革错失。3 月30 日,他在议会上发表讲话,宣布将根据叙利亚人民的要求实行一系列政治、社会和经济改革,其中包括调查在过程中发生的屠杀示威者事件。4 月7 日颁布了一项总统令,给予无国籍库尔德人叙利亚公民身份,以在此关头稳住这个族群。4 月15 日,承诺释放所有与抗议活动有关的被拘留者,但被控犯有“危害国家和公民”罪的人除外。4月16日,巴沙尔主持了新政府宣誓就职仪式,并责成他们推动改革,包括起草新的媒体和政党法。4 月21 日,他颁布了一系列法令,解除了自1963年以来实施的紧急状态。他还取消了高级安全法院,并确认有权进行和平抗议,同时又对这种权利严加管制。
      上述改革错失虽都带有附加条件或别有用心,但看得出巴沙尔起初还是想把人民的一部分权利还于人民。随着人民示威活动的扩大,他也在不断添加要偿还的内容。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要放弃阿萨德家族的统治,而且伴随着他的改革承诺,政府大大强加了对示威者的镇压力度,最后则变成了屠杀。这种政令与现状的自相矛盾,是因为权力并非完全掌控在巴沙尔手中。安全部队始终我行我素,他们真正效忠的是阿萨德家族利益集团。即使巴沙尔的改革也是为了在阿拉伯之春的关头保住阿萨德政权,而不是真正要还权于民。


      阿萨德家族对叙利亚的统治要追溯到1963年,这一年阿拉伯复兴社会党(一个激进的、奉行世俗主义、反宗教的阿拉伯民族主义政党)发动军事政变夺取国家政权,并在这一年开始实行国家紧急状态对社会进行控制。现代民族国家曾是阿拉伯人摆脱帝国主义殖民统治实现政治自主的重要手段,但阿拉伯人所建立的民族国家总是难以摆脱军人干政和专制的厄运。1970年,时任国防部长的哈菲兹•阿萨德在“11月16日运动”中又从复兴党手中夺权,控制了复兴党及政府,从此搞起了独裁统治。然而叙利亚毕竟是个“共和国”,所以哈菲兹•阿萨德认为搞独裁不能太露骨,所以他既要建阿萨德王朝又要立共和国的牌坊。
      哈菲兹•阿萨德上台后禁止任何反对党或非执政党候选人参与任何选举活动,并把这些政党定性为非法组织“依法”取缔。复兴党在他的控制下变成阿萨德家族党或阿拉维派党,成员几乎全由阿萨德家族所属的阿拉维派的军方和民兵组成。他不断强化教派在政治中的作用,以此把阿拉维派打造成效忠自己家族的马木路克(奴隶)卫队。此后,阿拉维派和阿萨德政权便成了命运共同体。在叙利亚20万正规职业军人中,阿拉维派背景的军人占95%,而军官中的阿拉维派更是达到98%。共和国卫队和第四机械装甲部队是叙军精锐,阿拉维派背景的军人几乎达到100%,而且由巴沙尔的弟弟马赫尔•阿萨德亲自指挥。
      叙内战五年而阿萨德家族不倒台,绝不是说它还有一定的群众基础,而是这种对武装力量的绝对控制及军队对总统家族的效忠。但阿拉维派毕竟是少数族群,在全国1800万人口中仅占6%,即使什叶派也不足20%,但逊尼派却占到约74%。在这样的族群结构中,不搞多族共存的共和国,而搞家族统治,而且是依附最少数族群的阿拉维派(出身该派不得已而为之)来统治占全国94%的人民,这堪称是世上最疯狂的独裁统治和政治赌注。
      哈菲兹•阿萨德有三个儿子:长子巴塞勒(1944年死于车祸),次子巴沙尔,三子马赫尔。马赫尔是当今叙政府第二掌权人物,担任叙利亚共和国卫队司令、第四装甲师师长和秘密警察部队首长。他性格暴躁,曾因言语不和当众开枪打伤第三掌权人物、姐夫阿塞夫•肖卡特。他在2008年曾亲手肢解了约25位政治犯,并用手机拍照留念。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马赫尔指挥军队镇压各地抗议者。据马赫尔手下叛变士兵证实,马赫尔命令他们向和平示威者开枪,命狙击手直接瞄准示威者的心脏。对于拒绝向平民开枪的士兵,则由秘密警察和情报人员处决。所以我们看到,一边是巴沙尔在电视上慢条斯理地谈改革,一边则是政府对示威人群的屠杀。
      巴沙尔性格温顺,无军事经验也无政治才能,如果不是巴塞勒死于车祸、马赫尔性情狂躁,他会如愿以偿成为一名眼科医生。2000年,统治叙利亚30年的哈菲兹•阿萨德去世,巴沙尔被选定为接班人。当时他未到法定总统年龄,叙利亚议会揣摩圣意立即将宪法规定的总统年龄下限从40岁调低到34岁,使巴沙尔顺利“当选”总统。2007年巴沙尔再次顺利“当选”,获得第二个七年总统任期。2014年,在叙利亚内战全面开始后,巴沙尔不顾全世界的感受又通过“选举”获得第三个总统任期。


      在巴沙尔执政十一年后,叙利亚人民在阿拉伯之春的鼓舞下走上街头举行和平示威,向阿萨德政权索要他们应得的权利。巴沙尔面对这股潮流,最初试图通过推行一些政治宽松政策和经济建设来维持政权,但这种改革在阿萨德家族和阿拉维派利益集团面前难以为继,并最终在他们的劝说下而调转立场强硬以对。马赫尔始终反对任何形式的妥协,他凭借自己对军队的控制权,在全国各地血腥镇压示威人群,迷信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当政府把屠刀挥向人民时,开始不断有示威者拿起武器反抗,也有不愿向平民开枪的士兵倒戈站到示威者一边,这些人便成为阿萨德政权的反对派。2012年1月,巴沙尔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将以铁腕对付反政府者,也就是要用枪杆子解决他与人民之间的矛盾。
      叙利亚局势引发国际介入。2011年11月28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调查委员会根据所收集的证据得出的报告表示:“叙安全部队在全国各地持续严重有系统地镇压和平示威者的行为已构成危害人类罪”。2011年12月19日,联合国大会以133个国家投票赞成,俄罗斯、中国、朝鲜和古巴等11个国家投票反对,43个国家弃权的结果通过了谴责叙政府持续使用武力镇压示威民众的决议。联合国的表决迫使各国在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之间作出选择,最终形成以美俄各自为首的两个国际阵营,并为自己所支持一方提供军事和外交上的援助。
      在穆斯林世界,除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及塞西掌权后的埃及外,几乎所有穆斯林国家,包括穆尔西当政时的埃及,以及阿拉伯联盟、伊斯兰会议组织、海湾合作委员会等穆斯林国际组织都谴责叙政府的暴力行径。甚至基地组织首领扎瓦西里也不顾个人安危发布录影影像表示,叙政府对人民的镇压太暴力。伊朗最初并未以教派站队,总统内贾德在2011年11月23日接受黎巴嫩真主党媒体麦娜尔电视台(قناة المنار)采访时呼吁叙政府坐下来与人民对话,停止暴力行为。但仅一个月后,伊朗政府立即转变立场力挺叙政府并积极提供军事支持和情报援助。据英国卫报称,巴沙尔在2012年1月向人民决战的宣言也是采纳伊朗大使的建议。黎巴嫩真主党也随即站到叙政府一边。伊朗与阿萨德政权本是传统盟友,但此次无视人权而公开力挺犯下暴行的叙政府,意在于牵制传统对手沙特,而教派因素居其次。
      在非穆斯林世界,支持叙利亚政府的主要是中俄两国。自古道,物以群分,国也以类聚。中国政府一贯反对干预他国内政,只要一国政府不倒台,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也予以支持,从不问是非曲直、善恶黑白和人道主义、天道主义。俄政府则以其一贯与美国的对立立场而选择支持叙政府,直接为其提供军援和情报,自去年开始则全面介入叙利亚战争。中国虽然反对干预他国内政,但一直以来与干预叙内政的俄罗斯携手一道在联合国对叙政府予以政治上的支持。中俄拿联合国大会无奈,就在数天前(2016年12月9日)联大还以122票绝对多数的表决结果、不顾中俄反对而通过了由加拿大起草的有关叙利亚决议案,谴责了在叙利亚尤其是阿勒颇滥杀和蓄意攻击平民的行为;但在安理会,因为一切事项之决议以“全体常任理事国之同意票表决之”的规则,五年来成功阻止安理会通过任何不利于叙政府的决议。
      在国际调停失败后,叙政府与反对派的武装冲突升级为全面内战,而内战又演化为大国代理人战争,全球矛盾集合于一国,离世界大战仅一步之遥。反对派有数百个形形色色的组织,虽在叙利亚全国联盟和叙利亚全国委员会下联合为统一政治力量,也有自由叙利亚军作为武装核心,但缺乏凝聚力。化武危机爆发后奥巴马曾扬言军事介入,对此反对派早已望眼欲穿,但最终却接受了俄方提出的销毁叙政府所有化学武器的方案。这让叙政府及其盟友看穿了美国在叙问题上的底牌——美帝不过是只纸老虎,因而开始肆无忌惮打内战。
      基地组织、达伊沙在叙利亚浑水摸鱼建立各自势力范围,美国被迫组多国联军空袭叙境内的伊斯兰国和努斯拉阵线目标,结果反而给了叙政府以喘息之机猛攻反对派。土耳其不愿见到库尔德族主导的叙利亚民主力量坐大,引反对派军力予以牵制,与美交恶,与俄罗斯合作,结果消解了反对派联盟的力量。2016年2月,叙政府军在俄空军配合下重创叙北反对派武装,对战略要地阿勒颇形成合围之势。土耳其与沙特曾有意派地面部队进入叙利亚,只待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盟同意。俄罗斯立即警告说,此举可能引发新的世界大战。奥巴马很清楚俄罗斯才是真正的纸老虎,但他已无意在自己任内挑起一场战争,不想介入叙利亚问题太深。


      2016年9月22日,叙俄伊联军展开阿勒颇攻势,试图通过夺取该城控制权来改变全国战局。为达此目的,饥饿和恐惧也被当作武器来使用。他们摧毁反对派控制区内的所有民用设施,切断任何形式的救援。一种新型掩体摧毁炸弹被用于空袭,一份联合国报告说,这种炸弹击穿了婴儿、儿童和妇女藏身的深达20米的地下室,报告起草时这些人的尸体还未被找到。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警告说:“那些使用破坏力越来越大的武器的人完全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知道他们正在犯下战争罪。”(S/PV.7779,第2页
      9月19日傍晚,一个明显标记为联合国和叙利亚阿拉伯红新月会的人道主义车队遭到毁灭性袭击,十八位人道主义工作者遇难。依照惯例,救援车辆会向各个行为体实时通报所在位置,所以这是蓄意袭击。9月24日的连番空袭,摧毁了东阿勒颇红新月会的仓库,在当地仅剩不多的医生中,一名医生及其妻子(一名高级助产士)被炸死。这些人道主义工作者是最可敬的人,他们甘愿冒生命危险进入冲突地区实施救援,他们是人类的良心,真正的英雄。联合国负责人道主义事务的副秘书长奥布莱恩(Stephen O'Brien)亲自慰问牺牲者的家属,并承诺尽其最大努力确保他们不会白白牺牲。
      在9月29日举行的安理会叙利亚问题会议上,奥布莱恩对各国代表说:“我应当从何处说起?我今天怀着对极为严重和肆无忌惮的骇人听闻行为——其程度甚至超过两周前登峰造极的骇人听闻行为——感到极度悲痛、震惊、沮丧及怒不可遏的心情,向安全理事会报告今天叙利亚、特别是阿勒颇东部极为可耻的人道主义局势。叙利亚人民——最直接的是阿勒颇东部人民——正在遭受贫困、疾病和死亡等厄运,这种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这并非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所导致的无法预见的后果。这是冲突当事方的行动造成的,是国际社会——特别是在这个会议厅里就座的国家——无所作为——无论是不愿意作为,还是不能够作为——的直接结果。”(S/PV.7780,第2页
     他敦促各国代表,勿再政治作秀,当前不是维护自身政治或军事地位的时候,现在应当承认眼前所发生的恐怖景象,本着共同的人性恢复停止敌对行动,保护平民和挽救生命。即使不能达成停止敌对行动协议,那么每周必须实现至少48小时停火,以便让人道主义工作者进入战区实施救援。不然,安理会今天就会犯下历史错误,就会背负本可避免的人员死亡的罪责。
      然而,三个月来,阿勒颇战区内的平民未能盼来一个时辰的停火和救援,直到他们死伤殆尽,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道义。政府军控制阿勒颇后,把那些他们认为反政府的平民拉到废墟掩映的街口枪决;那些妇孺则在熊熊燃烧的房子内声嘶力竭。古兰经说:“你们为什么不在安拉的道路上为解救那些被欺压的老弱妇孺而抗争呢?那些遭受欺压的人常说:我们的主啊!求你从这不义的国土上拯救我们吧!求你为我们委派一个保护者,求你为我们委派一个援助者。”(4:75
      2016年12月14日,埃菲尔铁塔为阿勒颇的沦陷而熄灯。这一夜的法兰西,没有文明冲突,没有伊斯兰与西方,只有善恶良心。
      2016年12月19日晚,罗斯驻土耳其大使安德烈•卡尔洛夫造枪击身亡,枪手大喊“别忘了阿勒颇!别忘了叙利亚!”
      我们本以为,自拿破仑入侵埃及以来,到上世纪九零年代穆斯林最后几个苏联加盟共和国摆脱殖民统治实现政治自主,这二百余年来,穆斯林世界已经为自己在政治和技术上的失败而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流了足够多的血,但叙利亚的现实却让我们明白了,这些代价竟然还不够!
      阿拉伯之春,扑面而来的竟是凛冬。
      寒风扫过中东和北非,似乎再不会有春天了。
      革命未竟,和平已死,每个日夜都是血雨腥风。
      然而,“若冬天已到,春岂会悄然长消歇?!”(雪莱

2016年12月17日